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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短篇小说)

2021-7-23 00:00| 发布者: 魏荣钊| 查看: 53530| 评论: 0|原作者: 欧阳黔森 陈跃康 管利明

摘要: 血花欧阳黔森雪花像一朵朵透明无瑕的小小银伞,在没有北风吹的山野里飘动。天空一刹那纷纷扬扬起来。这是红土高原的雪朵儿,美丽、轻盈、奇妙、梦幻。老杨坐在驾驶室,忧虑而担心地数着那慢慢降落的雪花。可他怎么也 ...

血花

欧阳黔森

 

雪花像一朵朵透明无瑕的小小银伞,在没有北风吹的山野里飘动。天空一刹那纷纷扬扬起来。这是红土高原的雪朵儿,美丽、轻盈、奇妙、梦幻。

老杨坐在驾驶室,忧虑而担心地数着那慢慢降落的雪花。可他怎么也数不清,数不清让他的心越来越忧虑。半山坡上的钻塔里钻工们正在收拾,是呀!今天是大年三十,老杨得把他们带回队部,队部有他们的老婆、孩子在等吃团圆饭。

说起来老杨还算好,一年能回家十几次,他是司机,回队部是常事。回队部的公路虽然崎岖难行,老杨还是乐于往返,这样可以常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他是队部家属和野外钻机场的钻工们最受欢迎的人,什么家信呀问候呀好吃好喝的呀都由他传递着。

老杨在地质队开解放牌汽车已十年了,技术是大家公认的,从他十八岁当汽车兵到退伍到地质队从未出过一次事故。每当人们称赞他说,解放军的水平硬是不一样时,老杨是很自豪的。在这崇山峻岭中的公路上,出事故的驾驶员太多了,于是哪里的路越险哪里就有老杨的车。地质队的职工们只要一坐上老杨的车,再险的路况心里也踏实。

天气太冷。老杨看了看水银测温表,零下三度。这在红土高原东部是少有的冷天气了。分队长说今天收队,老杨一大早起来就把车篷盖好了。他足足盖了一个多小时,那支撑杆冻得滑溜溜的,他虽戴着麻线手套,却握也握不住。他只好跑到一里地远老乡的田里抱来稻草,升起火来烤,等那支撑杆出了汗,滑溜溜的冰便变成了水珠,一颗颗贴在支撑杆上,老杨伸手一抹没有了,可一会儿那水又变成了冰冻结在手套上,使老杨觉得手硬壳壳的,一张一握嚓嚓地响。不过老杨顾不了这么多,他得赶快把五根十个支点的撑杆插入铁洞里去,然后铺摊上篷布。

铺篷布更费力,幸好他身材高大,力气也是钻机场前几名的,这样他才勉强把那冻得硬梆梆的篷布抱上车头顶,一层层打开,一点点一角角地拉开。铺好了篷布,他回到驾驶室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心情很愉快。

他的车最少可以站五十人,甚至更多。八十公里的路程,不下雪得走三小时,看今天这天气没有五个小时是不成的。

他吸完了那支烟才想起走五小时同事们站在车厢里太难受,他想上车箱在支撑杆上拴些麻绳,好让同事们手里有抓的,不至于被颠来颠去站不踏实。

他出了驾驶室,风一吹,他突然感觉浑身刺冷。其实山里的风并不大,可风只要有就无孔不入。他穿着的棉衣是用绳子扎好了的,风不易钻进去。他的冷是刚才铺篷布出了一身汗,在驾驶室休息了一会儿,那汗就凉了,这一出车门就变冷了。

他上牙咬不住下牙地用老虎钳剪出一节节绳子,一条条系上支撑杆,一连系了几十条才罢手。回到驾驶室他想换内衣内裤,才想起早上起来时已换了最后一套。他心里有点怪自己,这么多年的野外生活,居然太大意了。明明知道要铺篷布的,为什么不铺完了再换内衣裤。嗯,人一激动就大意,这是他总结出来的。他今天不能不激动,大年三十,又快三个月没有回家了。早上醒来,翻出留了很久的干净内衣裤穿起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不过应该晚穿一会儿就完美了。

埋怨了自己一会儿也就不再埋怨了。他想同事们从开春时出野外,到现在才回家。三百多天没有回家,自己比起同事们来,的确要好得多。现在冷是冷了点儿,可自己毕竟在驾驶室,发动机的温度,是可以让自己好受得多。只要不再出车门,撑回家是没问题的。

渐渐起北风了。老杨看见车窗外的雪朵儿朝南斜飞。他开始担心起来,起了风,公路上的落雪会变成冰的。这样路太滑,车就没法走了。

山腰上的同事们已陆续下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上钻,看来今年的钻进任务是超额完成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抛上了车,就等着分队长喊声出发了。钻工们在空地里升起一堆大火,火把天空烧了一个洞,那些雪朵儿在洞口飘不了几下,就幻化成白烟气直往天空升,升不了多高,白烟又消失在满天飘落的雪花里了。

老杨看了看表,已快十二点了,他想要走得赶快走,天黑了更不好走。风是越来越大了,他想莫非这一百多人又要在野外营地过年三十么?他的想法不久得到了证实,他看见停在他左右的车上,有人正往下抛行李。他连忙回头从后窗看,见自己的车上还没有人抛行李,后山村老李家送给他的一竹篓鸡蛋还夹在背包中间。

老李家也够困难的,可每次回去都要送给他一些鸡蛋。他与老李家交上朋友是在一次春季的大雨中,那雨大得吓人,像天空漏了似的,雨似乎不是在下,而是像瀑布一样地泻。几十年难见的山洪暴发是肯定要来的了,队长号召所有的职工抢运放在小溪岸上的岩心,那可是打了半年的钻探取上来的样品,被水冲走,损失就大了。老杨当然参加了抢运,抢运中他遇见一个不像职工的人,那人搬起岩心箱飞跑,来回几次不知劳累。一些职工早已累得趴下,四脚朝天躺在地下,任雨水淋,一张喘气的嘴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吞着雨水。老杨没趴下,一直到搬完样品。大家松了一口气,刚站在高坎上的工棚里,那洪水说来就来了。洪水像一条狂奔的黄龙,呼啸着。那平时潺潺而流的小河顿时显得异常凶猛,狂流中一会儿半沉半浮着巨大的残树,一会儿浪卷着猪呀羊呀牛呀的,甚至翻滚着一条扁担长的蜈蚣,惊得几个平时在小河洗衣的女职工爹呀妈呀地喊。有一个还下意识抱紧了老杨的胳膊,老杨任她紧抱了,心想,看来号称铁女人的“三八红旗手”也只能这样了,她至少还能站在这惊涛骇浪前大声叫唤,换成其他女人早昏了过去。

年初开工时,由妇女组成的“三八钻工班”,各分队都不敢要,偏偏老杨所在的分队要了,并成立了“三八钻机场”,说是男人能干的活女人也能干。女人们也确实干下来了,但这在老杨看来,他并不同意分队长说的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旧思想看妇女的话。老杨其实没半点小看女人的意思,他只觉得女人们不管干什么活,都要比当钻工干得好,这是荒山野岭中的粗活原本最适合男人干的。老杨看着分队长左跑右窜地到处查实女钻工的人数,心里骂开了。在这当女钻工,看起来是尊重妇女,其实是不把妇女当女人。地质队员与解放军野战部队差不多,老杨在部队十年,女兵是见过,可从来没见过女野战军。老杨对地质队把妇女也放在第一线是很有意见的。看着分队长手忙脚乱,老杨心里感觉很解气。人的气只要一解就高兴,一高兴就喜欢找人讲话,那时旁边刚好站着老李,他伸手拍了拍老李说,你当过兵?老李说当过,于是他俩成了朋友。一篓蛋老李家的那几只老母鸡要生一个多月。老杨想春天回到这里,一定给老李多带些粮票来,反正自己家人口多,粮票一年能剩下百十斤。不行还可向同事们要点,凑足二百斤,也好让老李家拿粮票充充公粮。老李家那二亩水田瘦,产不了几担谷,上了公粮也剩不了多少,老李家一年到头吃杂粮,日子过得清苦。有了二百斤粮票,老李也就有了二百斤谷子,一家人也能吃上大白米了。

老杨正想着,有人敲车窗。老杨一看是分队长,赶紧下车。

分队长说,老杨,这会儿刮起了北风,车是不能走了吧!老杨说,刚刮起不久,一下子凌冻不起来,要走得赶紧走,只要过了老岭山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分队长说,你硬是艺高胆大,人家小杨和老张的车是叫他们走也不敢走了的。算了吧,这年就在这里过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老杨跟着分队长进了简易工棚。分队长见一些职工们聚在一起不散,就说,给你们讲不能走你们不相信,人家老杨是老司机了都不敢走,你们就安心吧!说完一指采购员小王,耶,不是安排你去后山村联系买几头猪回来杀么,过年总得有猪肉吃。说完分队长盯着小王看。小王眼一横说,队长,你不想想,都年三十了,有猪的都杀了,即使幸存一头两头的,年三十人家也不会卖猪嘛,这是常规。

分队长说,叫你去你就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说完用手去推小王起来。

小王一下子站起来说,队长,你上月回家一次,哥儿几个是一年没回家了。这次是你事先表的态,说今年回家过年的,咋个又不算数了。分队长说,我又不是神仙,咋个知道这天会下雪。小王说,去年回家,一进门老婆还认得我,可我三岁的儿子叫我叔叔。你说队长,你总得让我回去给儿子亮亮相吧!你不想办法让我们走,打主意买什么猪嘛。小王话音刚落,身旁一下子站起来了七八个钻工。身材高大力大无穷一只手能提动二百多斤钻杆的钻工罗老三,一把揪起分队长的衣领说,老子不在这里过年,不行老子走也要走回去,不就是一百六十多里路么,老子走到大年初二老子也走。

分队长挣脱开罗老三的手说,罗老三,你不要耍狂,你是一个职工,得听组织上安排。罗老三狂叫,老子老妈好不容易从家乡来队部看我,一家人过个年,你狗日不想办法,拿组织上来吓什么人。十天前我们班组就完成任务了,你说要超额完成,多钻一孔。老子们听了你的,到了年三十了,你狗日又不让走了。你说给的什么光荣花你自己要多少你拿多少,老子们不要了,老子们只是要回家。

分队长捡起罗老三丢下的大红花说,罗老三,你不要耍横,否则我开除了你。

罗老三说,你凭什么开除老子,都是国家职工,你没比谁多一张嘴、多一双手的。老子一不杀人,二不赌博,三不旷工,四老子干好了国家交给的任务,你要开除老子,你还没那个权力。哼,不要以为当了个鸡巴分队长,就以为能代表国家,老子告诉你,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国家找矿。我们是分工不同,给国家干事没有什么贵贱之分的。你不要惹得老子火起,老子眼里认得分队长,拳头可不认什么分队长。

分队长听后火了,说谁他妈的要走回去就走,要老子派车打死老子也不干。再说党支部已讨论过了不能发车,就是我想派也派不出。

司务长小王说:“你不是兼支部书记嘛,你可以召集支部再讨论一次。”

分队长说:“小王,你到底去不去买猪?”

小王说:“这得问一问大家。”说完回头问钻工们:“同志们,买不买猪。”

同志们异口同声地:“不买。”

小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调头对分队长说:“毛主席说少数服从多数。伟大领袖毛主席才逝世两年,你就不听话了。”

分队长睁大了眼睛,指着小王说:“你,你,你……”,最后你不下去了说,好,我去买,我就不相信买不来。

看着分队长走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意思很明了,接下去应该是大家拎起背包,回宿舍铺开,下决心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野里过年。

谁也不愿先拎包,似乎谁先拎了包就是谁垮了意志,谁就要遭人唾骂。

老杨坐在一节圆木上,心里很难受,他是深深地理解大家的归心似箭。他也理解分队长,分队长又兼着支部书记,是这个钻探分队一百多人的一把手,他是肯定不敢下决心叫发车的,出了事他负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其实雪才下不久,路上肯定还未铺满,就是铺满了雪,过几辆车还是不会滑的,就怕老岭山这时已有车过。车轮压黑了雪,北风一吹雪一凌冻就滑了。其实现在就是抢时间,谁先下决心走谁能冲过去,只要过了老岭山就没危险了。

老杨一支接一支地埋头抽烟,地上已丢了十几个烟头。嘴已抽得有点麻木了,他才抬起头来。不抬头则已,一抬头吓了他一跳。原来他以为大家已陆续散了,结果几十人都围在他的身旁,大家也不说话,几十双目光对着他。

老杨一下站了起来说:“干什么?干什么嘛?”

大家依然不说话,依然用目光对准他。

老杨又坐下,取烟,点烟,抽烟。

半小时过去,地下又丢了十一支烟头。当第十二支烟头被老杨摔在地上弹起来又跌下去时.从老杨牙缝里咬出一个字:“走。”

于是三机场、四机场的钻工们上了老杨的车。这两个机场的人是老杨车的老主人。每次搬迁都坐这辆车.他们信任这辆车就像信任自己一样。

老杨他们踏上了归途。

这个故事似乎是讲不下去了,因为老杨他们如果安全回到家或出事故回不了家,作为故事讲下去都会落了俗套,要命的是这个故事并非小说可以由作者凭感情任意结尾。

这个并非小说的结尾,它影响的就不只是读者看后心灵的一震,这个故事的结尾最后影响了地质队两代人。这个故事,从老杨他们踏上归途我就讲不下去了,其实大家都能猜得出来,所以我更讲不下去了,落了俗套的故事,也许在现实生活中恰恰最动人。我要结束这个故事前,想最后讲有关这故事在二十年后的情况。

二十年后,《中国地质矿产报》文艺副刊登了一首诗歌,诗是分队长的侄儿子写的,标题叫《血花》。我现在把这首诗抄录下来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也许更好。

 

题记:七十年代末,在云贵高原的地质队里,有一位好心的司机大年三十送久居深山的队员们回家团聚,由于路滑不幸撞山身亡。

 

车终于开了

为了久居深山的队员们

那急切的面孔

他决心违章一试

 

本来他可以不开

本来他还来得急丢车跳出

为了妻子们门前长久的盼望

为了队员们进门能听一声那

羞涩的童音

为了渐渐失控的车不摔下

万丈深渊

他毅然朝山壁撞去

 

工伤的队员们

死也不肯让救援的人们抬下山去

内疚地望着那

永远不会被授予烈士的遗体

 

血花开在雪地里

鲜艳灼人

 

从此他孤零零

睡在这路边

没有纪念他的墓碑

只有记事牌一块

“小心路窄坡陡

曾出恶性事故

多少年过去

每当老队员从这里经过

眼睛总被那朵鲜艳的雪花灼痛… …

 

 

欧阳黔森 贵州省文联主席、贵州省作家协会主席、本刊顾问。著有长篇小说《雄关漫道》《非爱时间》《绝地逢生》《奢香夫人》;中短篇小说集《味道》《白多黑少》《莽昆仑》《欧阳黔森短篇小说选》《水的眼泪》《枕梦山河》等十余部;报告文学《看万山红遍》《花繁叶茂,倾听花开的声音》以及《二十四道拐》《伟大的转折》等10余部影视作品。



灼眼的“血花”

——欧阳黔森短篇地质小说《血花》读后感

陈跃康

 

山里的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地质分队驾驶员杨师傅的心,也越来越紧;他担心大雪封山,收队回家的车出不去... ...

其实,分队钻探任务早已完成,早一点收队下山,就不会遇上这样恶劣的天气。但是,分队为了超额完成任务,就多打了一个钻孔,这样,收队的时间便抵拢了年关。

杨师傅冒着风雪,作了下山该做的一切准备工作:车辆检查、架杆、搭蓬,甚至连在蓬杆上栓吊绳这样细小的事,他都考虑到了。

他知道,今天是年三十,大伙的心早已飞到了家里,期待着那一顿盼了很久的团圆饭。

大伙捆绑好的行李,一件件从工棚里搬出来,堆在地上,就等装车出发;天空中的飞雪,似乎并不能影响人们回家的迫切心情。

杨师傅也希望早一点动身,凭他的经验,只要在雪凌封住老岭山以前赶过去,就没事了。

然而此刻,分队长敲开了他的车窗,说其他驾驶员都不敢上路,为了大家的安全,今年只能在山上过年了。

杨师傅下了车,分队却炸开了锅:大伙为又不能回家过年而与分队长大吵起来!

杨师傅听着大伙满腔怨气的争辩,分队长无可奈何的解释,内心十分纠结,他又何尝不想回家,与家人团圆?于是,杨师傅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以平复自己矛盾的心情。

分队长被大伙吵得没有办法,说要去为大家买猪过年,便一走了之。可大家谁也不愿将行李往回拿,大伙的目光便集中到了杨师傅的身上,似乎这是大家能否回家过年的最后希望。

此时的杨师傅,成为聚光的焦点。沉思良久,杨师傅那颗矛盾的心,仿佛被大伙焦急的目光点燃了:当杨师傅将手里第十二支烟头一甩,竟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字:“走... ...

这便是欧阳黔森短篇地质小说《血花》的主要故事情节。

其实,这一切,都是整个悲壮和悲凉故事的铺垫与序章。

最后,作者出人意料地用一首悲哀而优伤的诗,揭示了小说的结局和主题:大雪封山,车辆失控,为避免坠崖,杨师傅毅然向山壁撞去,牺牲自己,保全了大家!

——山崖上那灼眼的“血花”,痛在了人们的心里。

... ...

《血花》的故事,是真实而充满善意的。她是地质生活与工作的生动写照,活现了地质分队职工的真实性与现场感;

《血花》的人物,是平凡而不失伟大的。不论杨师傅、分队长、还是罗老三,他们都是性格鲜明的地质队员人物形象;

《血花》的创作,是浪漫而富有诗意的。她用虚实结合的高超艺术手法,将一个悲剧事件写得令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 ...

是的,《血花》,这朵灼眼的“血花”,不仅痛了那一车死里逃生人的眼,也痛了读者们的心!

总而言之,《血花》从故事构思、语言叙述、场景描写、细节刻画、人物塑造、主题提炼等方面,堪称地质小说创作的经典与代表之作,值得地质文学爱好者仔细研读,学习借鉴!

 

2021年夏于修文六广河



一次痛彻心扉的车祸

        ——读欧阳黔森短篇小说《血花》

管利明

 

贵州省文联主席、贵州省作协主席欧阳黔森擅长把握大题材、主旋律,近几年来,先后创作了《雄关漫道》《二十四道拐》《花繁叶茂》《伟大的转折》等一系列巨制长篇电视连续剧,引起了中国影视界的轰动,也为贵州影视创作增添了无尽的光彩。欧阳黔森在大制作方面有着辉煌的业绩,但在中短篇小说创作方面,也独具匠心。本刊本期推出的欧阳黔森短篇小说《血花》就是其中一例。

《血花》篇幅很短,仅五千余字,所描写的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发生在野外地质队的一个车祸事故,如果作为一般小说创作者,决不会将此事件作为小说题材来描写、来挖掘,甚至担心写出来后,会遭到人们的质疑,引起非议,从而使小说功败垂成。但欧阳黔森在创作这个短篇小说的过程中,没有描写这个事故发生的过程,也没有向人们呈现当时那惨烈的场面,而是把笔触放在了汽车出发前,人们盼望团圆的心情和归心似箭的场面,因而使小说有了沉重的色彩,给读者产生了强烈的震撼力量。

小说《血花》描写的是野外地质队员完成钻探任务后,在大年除夕这天,急切盼望回到队部基地与父母、妻儿团圆的场景。不巧,除夕这天天公不作美,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大雪阻止了汽车下山,也阻断了钻工们回家团聚的路。作为野外地质分队长,为安全起见,他不敢派车,也不能派车,并指派采购员小王去附近买猪来杀,以改善生活、就地过年。但一年四季没有回家的钻工们归心似箭,相信从部队转业、并在地质队开了十年解放牌汽车的老杨有过硬的驾驶本领,纷纷要求顶风冒雪也要回去与家人团圆。小说在描写钻工们的情绪时,其言语、其心境着实令人动容:“身材高大力大无穷一只手能提动二百多斤钻杆的钻工罗老三,一把揪起分队长的衣领说,老子不在这里过年,不行老子走也要走回去,不就是一百六十多里路么,老子走到大年初二老子也走。” “小王说,去年回家,一进门老婆还认得我,可我三岁的儿子叫我叔叔。你说队长,你总得让我回去给儿子亮亮相吧!”

在这种揪人肺腑的场景下,司机老杨一直处于痛苦而纠结之中。老杨是地质队的一员,一年四季在野外值班,他深深了解地质生活,也了解地质队员思念家人的浓烈情感,在明知有安全风险的情况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小说这时写道:“老杨坐在一节圆木上,心里很难受,他是深深地理解大家的归心似箭。”“老杨一支接一支地埋头抽烟,地上已丢了十几个烟头。嘴已抽得有点麻木了,他才抬起头来。不抬头则已,一抬头吓了他一跳。原来他以为大家已陆续散了,结果几十人都围在他的身旁,大家也不说话,几十双目光对着他。” 这几十双目光,既是对老杨驾驶技术的信任,更是对回家的急切渴望。老杨再次陷入了沉思,在心里痛苦的进行着最后的抉择。“半小时过去,地下又丢了十一支烟头。当第十二支烟头被老杨摔在地上弹起来又跌下去时.从老杨牙缝里咬出一个字:‘走。’” 这个“走”字,饱含了司机老杨对钻工们的理解,也饱含了老杨宁愿冒风雪危险,也要把钻工们送回去与家人团圆的决心。

小说写到这里,野外地质工作的艰苦、钻工们渴求与家人团圆的心情以及老杨奋不顾身也要担当的形象跃然纸上,给人一种壮怀沉重的震撼。

然而,结局却是一个悲剧,分队长所预见的安全事故还是发生了。在大雪飘飘的山路上,司机老杨为了避免汽车滑向万丈深渊,他毅然驾车朝山壁撞去,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一车人的安全。小说没有描写这个经过,也没有触及善后的事宜,而是笔锋一转,写道:“二十年后,《中国地质矿产报》文艺副刊登了一首诗歌,诗是分队长的侄儿子写的,标题叫《血花》。” 从诗中,人们知道了当年事故的发生,也知道了这一痛彻心扉的车祸并没有给老杨带来英雄、烈士之类的称谓,而只留下了一块“小心路窄坡陡、曾出恶性事故”的记事牌。

司机老杨的去世,无疑是令人心痛的,但老杨冒险违章驾车下山留给我们深思的,决不仅仅是一个安全事故,而是这个事故的背后,留给我们对地质工作的艰辛、对人性、人格、情感的诸多思考。正如《血花》一诗最后写道:“多少年过去,每当老队员从这里经过,眼睛总被那朵鲜艳的雪花灼痛……”

读完《雪花》,让人心生沉重。《雪花》所描写的每一个地质队员,都没有高大上的塑造,也没有让人敬仰的英雄,而是生活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人物,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生活中一个个鲜活的形象,都是身边的你我他。欧阳黔森正是抓住了地质工作中常见的生活片段,艺术地再现了这些普通人群的朴实情感,作品才因此有了让人回味的余地,才有了撼人心魄的文学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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