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浮游

鹤蕾曾问我：你怎么可以把死亡写得那么轻松？她这一问，我纳闷。

想了想，我回她说：经历那么多，活到这个岁数，应该都明白了。

现在，我意识到，鹤蕾所问，和她写这个集子有关。《月光白白》梳理的，是一个家族中的不同个体，开卷，即令人窒息。那些与之终日厮混、共同成长的亲人，一个个相继离开，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我亦怅然。她说，像水一样消失在水里，不留痕迹。活着的人，则都拼命一般，想忘掉他们。如此，谈何容易。撒在江里的姑娘、扑向火车的蒙面人、一个马槽里装着的小舅小姨……命运呈现的离奇诡异，生命的脆弱凶猛，以鹤蕾弱小之躯，何以承受？但生死与活着不由人选，正如在《饺子的腔调》里，鹤蕾所说，生活和年纪无关，活着就是经历。这些文字，当然是写给活人看的。我想，读到这个集子的都人不会好过。

生与死，皆为沉重话题，是文学探讨的根本。生命消陨，入文学体验时，尽管被理论家冠之“终极关怀”的属性，但鹤蕾文本记录的生命个案，却是艺术想象难以企及的。

有段时间，鹤蕾迷恋于手机网上的某个APP，不停的写。对此，我略有所惑。小聚时，胡吃海喝完了，我对她说：还是坚持写点东西吧，文学就你而言，比其他人重要。我快人快语，她亦不认为我话出唐突。我们如此隐晦，又彼此心照不宣。她频频更换笔名时，我问，笔名怎么改来改去？她说，好！下次不改了。毕竟交往十余年，往来不疏，说话都直来直去。可以如此说话，我便以为，自己对她有足够了解。读这个集子，我方恍然。

鹤蕾母亲祖籍山东，其祖父一辈，带着一家老少“闯关东”，定居东北。至父辈，父母迫于生计，亦然抛家离子，去往北大荒。她外祖父，与异邦金日成一同打过游击，父亲与雷锋也有过往。鹤蕾于此不屑，她有文学人的襟胸与气度。